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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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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芙招呼着还愣在原地的诗兰和诗情,低声说道:“这些日子要管好咱们院里的丫头子们,没事少出去转悠,还有赵德柱他们每十日一次的外出,也要取消,免得咱们无缘无故地被人泼污水。”
    
    说完,她就往自个儿的居所——牡丹台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是不打算插手弘晖私逃出府的事儿,也不掺和寻找弘晖踪迹的事儿,但是还是要适当地做做样子,不然就显得她太过不近人情了,到时候就算四爷嘴上不说这些,心里也会觉得别扭。
    
    而最适合做样子的活计,也就是去清辉阁审问下那些被弘晖留下的宫婢仆从了。
    
    不过尔芙能够蓬头垢面地前往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却不能这样不顾仪态地前往清辉阁,她抬手拢拢耳边的碎发,轻声叫住了前面引路的诗兰,示意她先去清辉阁那边控制住局面,免得清辉阁那些宫婢仆从乱糟糟地闹出什么祸端来。
    
    待尔芙重新梳妆齐整地出现在清辉阁时,清辉阁里的大小婢仆都已经等在廊下了。
    
    “免礼吧!”她微微抬手,目光清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径直走到了正房门前,这才徐徐转身地吩咐道,然后,她就将清辉阁的管事嬷嬷福嬷嬷叫到了跟前儿。
    
    她目光平和地注视着福嬷嬷,柔声说道:“弘晖阿哥随荆师傅外出游学,这些日子要麻烦你替他守好院子了。”
    
    这话是说给旁边那些宫婢仆从们听的,纯属场面话。
    
    福嬷嬷也算是了解内情的人,自是知道怎么配合,笑呵呵地恭声应是,说完就上前伺候着尔芙往房间里走去,有些话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的。
    
    尔芙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暗道:这是个懂得分寸的人。
    
    只是才走到房间里,她的脸色就显得有些难看了。
    
    因为这本该井井有条、洁净如洗的房间里,实在是太乱了,好似刚刚被贼匪盗贼洗劫过一般,博古阁上的各色摆件,歪七扭八,内室床榻上的被褥,更是被团成了团儿,连堂屋方桌前的那方富贵如意的毡毯,也卷起了一角。
    
    尔芙眉头微蹙地开口问道:“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便是弘晖不在府里,他的住所也不该是这样杂乱无章,你怎么也不知道让人将这里收拾收拾。”
    
    “福晋容禀,奴婢本也想将这里早些归置好,但是实在是不敢放那些宫婢们进来,再说苏公公也派人传信过来,说是陈福陈公公稍后会过来查看清点,让奴婢先不要动房间里的东西!”福嬷嬷脸色发苦的轻声答道,说完就顺手将地毯卷起的一角铺平了,显然她也不太习惯这样杂乱的房间摆设。
    
    尔芙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她微微点头,随意地在房间里游走一圈,最后站在书房的窗前,低声问道:“你可曾清点过清辉阁的人手啦,可有什么人有不对劲的地方,你该明白要是被旁人知道弘晖阿哥私逃出府是个什么样的罪名,便是宗人府不追究,也会坏了弘晖的名声!”
    
    说完,尔芙就将目光锁定在了福嬷嬷的身上。
    
    她不大相信弘晖的临时决定能瞒得过福嬷嬷的耳目,但是没有证据的事说出来,也不过是平生是非罢了。
    
    福嬷嬷心里有些慌,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赶忙回答道:“奴婢发现弘晖阿哥不在清辉阁,便安排人守好了门户,从发现弘晖阿哥不见到现在为止,除了弘晖阿哥身边的近身太监冯宝不在,其他宫婢仆从都未曾离开过清辉阁,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好,你是先福晋安排给弘晖的管事嬷嬷,该怎么安排,你心里有数!”
    
    尔芙并没有在清辉阁多留,简单询问过后,便领着诗情等人回到了自个儿的居所,将一干烦心事都丢到了脑后,开始语重心长地给自个儿那双不省心的子女上政治课,免得这两个从小被四爷捧在手心里娇惯着的小儿女有样学样,以后也做这些不着调的事,离家出走,这得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她絮絮叨叨小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总算得到了弘昪和小七的保证。
    
    尔芙端起手边已经有些凉的茶碗,微抿一口,稍微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行吧,额娘也不唠叨啦,估计说这么多,你们能听见去三两句就算是有孝心啦,但是额娘还是要再嘱咐你们一句,甭管有什么不高兴的、不痛快的事,千万千万不能想着一走了之,因为这样愚蠢的做法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还会给旁人带来麻烦。
    
    你们瞧瞧弘晖这么一走了之,阿玛和额娘为了替他遮掩,需要费多少工夫。”
    
    说完正事,她又和孩子们说些体己话,转换下心情,免得弘昪他们有逆反心理,这才放弘昪和小七回去自个儿的住所,而她也跟着小七去了桃花坞,借着替小七整理住所的借口,躲开弘晖的事。
    
    虽然小七这几日都未曾住在桃花坞这边的住所,但是宫女们也没有躲懒偷闲。
    
    尔芙帮着小七将被褥重新铺铺好,又简单将内室里的小几、妆台台面擦拭一番,便捶着发酸的腰,紧挨着坐在床边愣神的小七坐下了身子。
    
    “额娘,我想回家啦!”小七抱着尔芙的胳膊轻轻晃着,娇声道。
    
    尔芙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额娘本来是打算这两日就回京去的,连行李箱笼都差不多收拾好了,但是现在弘晖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不让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咱们只能忍忍了。”
    
    说着,她抬手刮刮小七嫩嫩的小鼻尖,笑着问道:“小七想家啦,这里不好么?”
    
    小七抿着唇,脑袋瓜儿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抬手指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满是委屈的说道:“小七不喜欢这里,空荡荡的,尤其是晚上,瞧着倒映在窗子上的树影,特别吓人,而且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七听错了,小七总是觉得外面有哭声,但是问身边的丁香和孙嬷嬷,她们都说没听见。”
    
    尔芙闻言,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未瞧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她看小七一副连看都不敢往窗外看的害怕模样,也不似是在搞怪撒娇,不禁担心起来:“小七是被外面的树影吓坏啦,那怎么不早些告诉额娘呢?”
    
    “小七想告诉额娘的,但是孙嬷嬷说额娘忙,不让小七给额娘添麻烦。”说着,她还委屈地抽抽鼻子,好似委屈得要哭似的。
    
    尔芙紧紧揽着身旁微微发抖的小七,心里窜出一股股的邪火。
    
    即便她要操心的事情很多,要安排府里内眷们的吃喝穿戴,又要打理府里在各地产业的账目,但是她也不会不管她的孩子们,添麻烦,小七的问题,怎么可能是自个儿的麻烦,那是她最该操心的正事。
    
    不过这会儿不是和孙嬷嬷计较这些事的时候,搞清楚小七所说的哭声,才是正事。
    
    她不知道小七是被夜里风吹过桃花林的声音所扰,还是小七畏惧夜里显得格外恐怖阴森的树影,亦或是有人趁着这些日子就小七自个儿住在桃花坞这边搞鬼,故意吓唬从未离开过自个儿太远的小七,但是总归有迹可循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她陪着小七在这里住上几日。
    
    正好她也不舍得和小七分开,所以她直接吩咐诗晴将自个儿的行李搬过来了。
    
    尔芙也没有忘记仔细问问小七是什么时候发现夜里有哭声的,又是什么时候觉得害怕的,身边陪夜的宫婢有没有换过,孙嬷嬷有没有安排小太监在外值夜……等等问题,最终她得出了一个比较可信的答案,那就是是有人在故意捣鬼。
    
    因为小七磕磕绊绊地说出,她曾经隐约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散发女鬼从窗前经过。
    
    小七之所以害怕,也是从那天开始的。
    
    “之前,孩儿就曾在入夜之后听见过呜呜咽咽的声音,但是孩儿知道随着天气越来越凉,夜里的风也大了,风过树林,发出些奇怪的动静,也是正常的事儿,所以孩儿并不觉得害怕。
    
    只是那天夜里,孩儿突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从窗前经过,孩儿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尤其是问孙嬷嬷她们都不曾听到哭声之后,更害怕啦!”
    
    小七这会儿说起这件事时,身上还有些发抖呢,可见是怕到了极点。
    
    尔芙轻轻地拍着小七的后背,柔声哄道:“不怕,有额娘在,额娘会保护好小七,今个儿额娘就陪小七把那个躲在暗处吓唬小七的坏人抓出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弄这些神神怪怪的事儿!”
    
    “要是真的有鬼呢?”小七胖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二字,颤声问道。
    
    尔芙闻言,笑呵呵地拂过小七的发顶,温热的手掌划过小七滑嫩的脸庞,柔声道:“小七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额娘的小七最是善良心软,便是这世上真有那些神怪妖狐,它们也不会来吓唬小七,所以这件事归根究底就是一件恶作剧,或是误会。”
    
    “误会?”小七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失声问道。
    
    尔芙笑着点点头,同时挽起了露在外袍袖管外一截的中衣,指着里面贴身穿着的素白色寝衣,柔声分析道:“如果是夜里,有哪个不懂事的宫婢睡梦中起夜,穿着贴身的寝衣匆忙在廊下跑过,那肯定是满头青丝披散着,风一吹过,宽松的寝衣飘起一角,瞧着是不是挺吓人?”
    
    说着,她还故意将床榻一侧用金钩固定在雕花床栏上的轻纱床帏搭在了头上。
    
    淡青色的轻纱床帏柔顺如丝,尔芙又故意摆出吐舌瞪眼的吓人模样,在配合着她鬼里鬼气的低嚎声,十分生动形象地扮演了一次女鬼,只是外面是青天朗日,小七并不觉得害怕,还搞怪似的学着尔芙的动作,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她明白了自家额娘的意思,顺着自家额娘的思路想想,好似这样的可能性挺大的。
    
    本来被夜里的哭声和那晚如风般飘过的女鬼身影吓唬得心惊胆战的小七,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害怕啦,甚至还有些鄙夷自个儿前些天被吓得草木皆惊的模样,小脸羞红地赖在尔芙的怀里,喃喃道:“小七是大孩子啦,不要让额娘陪啦!”
    
    “什么?”尔芙捧着小七巴掌大的小脸蛋,绷着脸问道。
    
    “额娘,小七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啦,也就不害怕啦,小七不想让额娘陪啦,因为要是被其他叔伯府里的姐妹们知道,她们一定会笑话小七胆小如鼠的。”小七赖在尔芙的怀里,紧紧揽着尔芙已经有些发福的腰肢,声音软糯的撒娇道。
    
    尔芙表示:这个赖在自个儿怀里撒娇的小白眼狼,一定是自个儿亲生的。
    
    因为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特别爱面子,生怕被交好的小姐妹笑话,经常会做些逞能的事情,比如摸着黑回家,比如故意躲起来让家人着急寻找……等等无脑举动。
    
    那会儿是觉得自个儿这样做是件特别有面子的事情,但是等到长大之后想想,她只觉得自个儿当时实在是幼稚得可怕,而现在小七显然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下。
    
    她苦笑着搂紧了小七,最终答应了小七的要求。
    
    当然,尔芙面上是答应了小七,让她自个儿面对心底的恐惧,但是尔芙心里却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想法,她回到牡丹台,见天色刚黑,便让赵德柱和王守财领着手下的小太监去小七的住所外面盯着了。
    
    她可能会相信小七那夜看到的白衣女子是巧合,却不相信夜夜出现的哭声是巧合。
    
    这一夜,尔芙真是辗转反侧。
    
    她在床上如同烙饼般来回翻滚着,直至月上中天,也没有一丝困意,满心满腹的烦躁和担忧,让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最终她还是披着衣裳起来了。
    
    因为她实在放心不下小七那边儿,不担心其他的,主要是怕小七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