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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你可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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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前虽说香火不是十分鼎盛,也偶有香客进出,毛庙祝还得忙着解签去惑,赚点儿香油钱,他侄儿带着访客往庙后小院走,他瞧着貌美如花的访客的背影,心中简直五味杂陈。
    
    虽尚不知这位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公子是何等人物,单就瞧一进庙往中间那么一站,瞬时覆盖整个庙宇的阴森气场,他便觉得那不是一般的人物,且挺危险。
    
    等着他侄儿再给他一个惊喜之余,他不由感到担忧,方将那位公子自称姓花,此后任他再使劲搭腔掏底,那位公子也不应声,末了约莫是被他吵烦了,斜过来一眼,他浑身打一哆嗦,即刻噤声。
    
    太吓人了!
    
    请花雨田进堂屋里坐着,殷掠空自去厨房烧水,水本就烧着,再拾火热热,很快滚开,端了两杯茶水往堂屋里走,进门槛时竟发现花雨田已不在堂屋,往左右前后一瞧,花雨田跑院子那棵歪子树下站着,正仰头看树。
    
    她脚尖一转,端着圆木托盘往树下走,近了道:“花督主,请用茶。”
    
    花雨田看了眼托盘上的两个白瓷茶杯,洗得很干净,也有一些年头,杯身的花纹染色洗得快没了,显得很老旧,自进土地庙,再到庙后这小院里来,他毫无意外,这小子的日子过得甚为清贫。
    
    “我不渴。”花雨田摇头,没再继续看树。
    
    他看着殷掠空将托盘往树下石桌放,竟是无视他的存在,自个在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吃起茶来,茶汤滚烫,殷掠空抿一口放下,抬眼与他对个正着。
    
    “督主也坐吧,这石桌石凳每日都有洒扫抹净,不会脏了督主的袍服。”殷掠空往另一石凳比了个请。
    
    “你倒是不担心。”花雨田从善如流,往近他这一边的石凳坐下。
    
    “担不担心,结果都不会因我的担心而改变,那我又何必担心?”殷掠空其实有点儿担心,但一想到乃是夜十一给她的情报,她便不怎么担心了,她信夜十一,形同信她自已。
    
    “孔明辉……”花雨田突道出个人名儿来,见殷掠空眼露茫然,正疑惑地瞧着他,他笑着起身:“没什么,我该走了。”
    
    殷掠空跟着起身:“督主刚才说孔明辉?”
    
    “谢谢你的茶。”花雨田看了眼石桌上那杯他未动过的茶,他本就是个试探之意,没想往深说孔明辉,这会儿也不接茬,改道:“事情已经核实,日暮便可来接人。”
    
    接人?
    
    殷掠空觉得春生大概不仅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应是走不动了,也是,豪门子弟,年纪也不大,同她一般年十二,从未受过苦,在东厂这二十余日,没死都是花雨田让秦掌班多加照应之故,倘不是,这会儿花雨田便不是让她到日暮去接人,而是去抬尸了。
    
    花雨田走后,毛庙祝揪着殷掠空追问:“那位花公子是谁?”
    
    “东厂花督主!”殷掠空丢下一句,赶紧往外跑,她得去通知黄芪肖,黄芪肖好通知春老爷去接人。
    
    再次来到锦衣卫衙大门前,依旧是那两个值守的缇骑,他们见到殷掠空也有几分眼熟,这几分眼熟还得自那日殷掠空被他们拒之门外后,亲眼目睹他们的最高首领黄指挥使居然亲自抱着殷掠空上了大车,他们拉着红校尉问殷掠空是何人,红校尉未多言,只将他们从头训到脚。
    
    最后他们自个总结:有眼不识泰山!
    
    殷掠空被眼前俩缇骑的热情给吓着了:“两位官差大哥,我不进去,就劳二位替我往里面报一声就行。”
    
    “不必不必,红校尉说了,小公子再来,直接进去便是!”缇骑一恨不得拉着殷掠空的小手话家常,奈何他也不敢耽误殷掠空的事儿。
    
    “就是!大人在里面等着呢!”缇骑二就差勾肩搭背拜个把子了,那谄媚样简直同老鸨不遑多让。
    
    毛庙祝消化着殷掠空丢下的五个字,嚼在嘴里嚼老半天,比那日听到锦衣卫黄指挥使时还要震憾,接着是大惊,惊得他连坐回签案后面的老椅去,手脚都颤个不停。
    
    自锦衣卫衙门出来,再与俩值守缇骑热情客气地两厢慢走留步,殷掠空下意识地往土地庙回,刚进土地庙,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叔,毛庙祝便往庙后小院走,她愣了愣,随即跟上。
    
    到了院里,毛庙祝就站定在歪脖子树下,双眼看着殷掠空,脸色阴沉,声音沙哑:
    
    “毛丢,还记得我刚把你捡回来的当晚,你问我的话么?”
    
    殷掠空点头:“记得。”
    
    当时她问:叔,你怎么就一个人住?你的家人呢?
    
    “那时候我没回答你,现在我就同你说说!”毛庙祝言罢往那间从来就锁着门的小屋走,“你跟我来。”
    
    殷掠空跟在后面,她看着毛庙祝从身上掏出钥匙,再是打开那个铜锁,两扇木门一推,小屋不大,一眼望尽,正中便是一张案桌,案桌上摆着供品,供品已有些时日,糖糕变了颜色,桔子枯干,早都不能吃,供品之上是五个牌位。
    
    毛庙祝先给牌位插上香,又点了三柱香递到殷掠空跟前:
    
    “我不是没有家人,只是我的家人都死了,被杀的,上面五个牌位,是我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侄女儿,我本不以土地庙为家,我的家本不在这儿,然五年前,一夜之间,我的家人尽数被杀,我因着那晚太夜未归家,宿于庙里而逃过一劫,从此苟活至今!我把你捡回来,我认你做侄儿,本就是为我大哥认一血脉,你认我当叔父,那你可认我大哥为父?这上面的所有牌位,你可认?”
    
    隐隐的,殷掠空已经猜到毛庙祝的家人是被谁在一夜之间血洗,可她不明白为何毛庙祝的家人会被血洗?
    
    但她明白,此时此刻非是她究底的时机,这会儿她要做的,是跪,是认!
    
    殷掠空接过三柱香,往地面洗得发白的蒲团跪下,腰挺直,三柱香举于前,她神色肃穆: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姐姐,毛丢给你们磕头了!”
    
    弯腰、伏首、磕下,三个响头诚挚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