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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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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她把我抱得越来越紧,情到深处,竟是久久不能自拔。
    
    我不忍心推开她。
    
    敖泷似乎看出来我有些不习惯,便开口替我解围。
    
    “雨落啊,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你们相聚的机会还有很多,能不能先行离开,我有要事要与贤弟商量。”敖泷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起来,表情也变得严肃。
    
    雨落还有些依依不舍,沉默了片刻,还是很顺从的离开了,只是忍不住步步回首。
    
    “小兄弟,雨落从小就缺少管教,脾气蛮横,你也不必太过纠结,毕竟那是你们前世的缘分,倘若这世并无感觉,也不必勉强。不管怎样,你我都是兄弟,这是许下过誓言的事情,三世的兄弟这才两世,这个可是你赖不掉的。”敖泷见雨落走出了龙阁,便笑着对我说。“你们这些人,为爱情饱受折磨,又是何苦,你瞧我,孑然一身,自由快活。”
    
    敖泷比我想象的还要豪迈,我也笑着点了点头,且不论是非曲直,单是那股那股洒脱的气势就足以让人深深被感染。
    
    敖泷贵为龙宫之主,自然江河湖海的诸多繁琐事务都需要他定夺,可是我一个平凡的茶店老板又能为了怎样出谋划策呢?
    
    听到雨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敖泷才再次说话。“兄弟,这个事情我还没告诉过雨落,她一个女人不该为这些事情操劳,只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棘手,我已经为它操碎了心,正巧贤弟来了龙宫,我想将这件事情给你说来听听。”
    
    “敖兄,小弟碌碌无为,若真能帮上什么忙,一定在所不辞。”
    
    “贤弟果然好说话,跟我来,我们去三楼一叙。”敖泷起身拉我向他这龙阁的三楼走去。
    
    这龙阁是一座三层的楼阁,第一层看起来是敖泷处理事务的办公室,第二层是他的起居,那第三层又会是什么呢?龙宫的建筑精妙绝伦,让我燃起了强烈的兴趣。
    
    走上楼梯一转,龙阁的三楼就在我面前尽显无疑,一股深邃的叶香徐徐而来。这!这哪是什么楼阁,这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龙阁的三楼是一个袖珍的小花园,四周树木林立,里面还夹杂着种着几株造型奇特的花,小花园的中心有一个小水塘,里面锦鲤欢快地游动着。池塘周围碎石有次序地叠放,勾勒出圆滑的河岸,再往外就是一座小小的假山,大约有三米多高,上面有几只猴子在来回窜动,假山上预留了狭长地长满苔藓的小径,顺着小径通往假山山顶就可以看到一座凉亭,凉亭周围,几只仙鹤正在惬意地啄着羽毛。
    
    虽然只是一间屋子,却浓缩了这繁彩世界的精美,它像极了外面的世界,却与外面的一切隔绝。筑山、叠石、理水,这不就是中国文人园的意境,文人园本就是一种避世情绪的缩影,看来敖泷一定是有心结难以解开,才会常年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屋子中。凡人那些自以为精彩的手法远没有这龙阁之中纯熟,这三层的小花园完全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置身其中,你会觉得自己已经慢慢变小了,而这些美景却在无限放大。
    
    “兄弟,这三层其实是我专门用来思考的地方,这里环境清静幽深,自然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敖泷指了指凉亭上的一面石凳,示意我坐下。
    
    “需要在这般环境中才能思考的事情,想必一定是无法与人诉说之事。”我猜测道。
    
    “是啊。兄弟果然有学问,我还没说就能猜准方向。”敖泷在我对面坐下,眼神中弥漫着不安。“这件事情我要慢慢跟你说。”
    
    “左道长最近可好?”
    
    我没想到敖泷会前提到左道长,竟有些惊慌。“他就在我家旁边,开了一家香火店,每天给人算命。”
    
    “哈哈”敖泷大笑了起来。“果真是他的作风。当年我们三人醉酒后谈古论今,笑骂天庭,怒嗔冥府。真是自由自在!只是那样快活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说到此处,敖泷竟莫名有些感伤起来。
    
    “你投胎转世这段时间,龙宫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敖泷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而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你可知为什么为什么我叫敖泷,名上带一个水字,而妹妹又叫敖雨落?”敖泷抬头问我。
    
    “是不是盼望着下雨?”我说。
    
    “说的没错,你可知道这世间的江河湖海,倘若没有雨水灌溉,便很快就会干涸。所以说我们龙宫虽然管理着这些水域,可如果没有雨水,那我们的工作根本没法进行下去,所以雨水可以说就是我们的生命线,父亲把雨水看得很重,才会给我们兄妹都起一个这样的名字。”
    
    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缘故,这富丽堂皇的龙宫也有祈求的时候。
    
    “那这雨水又要归谁管呢?”我不禁问道。
    
    “这世间的所有水,包括海洋里,湖水里的,还有云上的,雨雪中的其实都是来自天庭的天河。天河的静止和流淌是由水神共工一手掌控,可以说如果共工罢工了,那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变成惨无人寰的荒漠,甚至是天庭也会变成一片废墟。”敖泷向我尽可能详细地解释,因为我看过很多神话故事,所以对传说中的水神共工略有了解,知道他是掌管水流的天神。
    
    “那这水神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我惊叹道。
    
    “是啊,但责任越大也就越操劳。这样繁重的劳务即使是水神也会叫苦不堪,后来不得已水神共工开始把自己的权力分散出去。他自己依旧照管着天河,但是允许其他两个神可以有部分权力控制水,一个就是我们龙宫,我们负责管理江河湖泊。另一个就是玄冥,他可以制造雨水和冰雪。”
    
    《山海经》中有过记载,共工和玄冥都曾参与过涿鹿之战,都是法力高深的大人物,于是我点点头。“这听起来倒也算公平,而且分工写作还可以便于管理。”
    
    敖泷不禁苦笑了两声。
    
    “你有所不知,一个管理地上的水,一个管理天上的水,这听起来好像很公平,但实际上里面有很大的漏洞。”
    
    “何以见得?”我心想雨雪远不如江河中的水多,要说不公平,那也应该是更偏向龙宫一些。
    
    “地上的水其实名义上受我们控制,但也只是控制江河的流动,控制海潮的涨落,可我们无法抵抗它的蒸发。这些水每时每刻都会蒸发成水珠,流回天上。可玄冥不同,他却有着完全地权力控制雨水,如果他不打开水闸,那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有雨雪,久而久之江河湖海都会化为乌有。”敖泷语气充满着悲愤,他突然站起身来,抬头望着阁楼窗外外面的月亮。冷冷月光穿过薄薄的窗纸流泻进来,把整个小花园渲染得竟有几分萧索。
    
    “这样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玄冥的工作直接影响着龙宫,可龙宫却对玄冥束手无策,这确实说不上是公平。
    
    敖泷看着月光,陷入了沉思,他突然间的停止让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荒凉。
    
    “贤弟我告诉这些其实跟现在这件让我棘手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只是要告诉你,即使是天庭也无法做到每件事都公平公正,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那只是因为大家不愿意深入地去想,其实稍微一思考,就会发现里面有多大的暗流。”
    
    我不得不同意敖泷说的一点没错,人世间也是充满了这样的遭遇,只是有谁能想到高高在上,人们崇仰膜拜的天庭也会这般。
    
    “很多年前,中原一片大旱,龙宫旁的钱塘江几乎就要化为一片戈壁滩了,你可听闻过这件事?”敖泷慢慢地又坐回了原处,依旧正对着我。
    
    “我听说过。”我想起在楼外楼周二最后的那个故事,他确实提到之前曾有过一场大旱。
    
    “那就是因为玄冥连续几年都没有施舍降下一滴雨水。兄弟,你想想吧,几年不降雨,那江河不干涸才怪。但这倒不要紧,最麻烦的是你们凡人需要耕种,植物需要浇灌,这一切都需要水,没有水其实最先遭殃的就是你们。”敖泷有板有眼地徐徐道来,让我不得不信服。“不要觉得你们是凡人,没有什么法力,生命的宝贵就可以被搁置,你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基础,你们的劳作是龙宫,甚至天庭地府可以长期存在的根本力量,所以一定不要妄自菲薄!”
    
    水的重要性自然不需敖泷多言我也可以清楚的体会到,这是所有生命的源头,是这个世界的血液,别说是连续几年就是短暂一天没有水,也将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害。
    
    “父亲是个温和的人,他不敢上天庭与玄冥对峙,因为虽然两人职务同级,但玄冥毕竟是常年生活在天庭,而我们只是蜗居于西湖一角,父亲是不敢得罪玄冥的。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转移长江的水到钱塘江,又转移黄海的水到长江,这样只是饮鸩止渴罢了,根本于事无补,反而干旱越来越严重,开始还只是江浙一带,而后整个中原都被置于这场灾难中。”
    
    “这可如何是好?”听到敖泷的描述,作为旁观者的我都有几分绝望。“难道这种事情天庭都没有觉察。”
    
    敖泷含着恨意摇了摇头,手紧紧地攥着,看得出他在不停地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兄弟,首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几年无雨,只不过天上几天的失职而已,没有被察觉也不会又有人怪罪。还有你把天庭想得太高尚了,倘若你真的去了天庭,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歌舞升平。”
    
    “你跟我来。”说完敖泷带我走下了假山,一步一步,此刻的路不知为何感觉异常泥泞崎岖,小小的假山,仿佛是用伤心堆积而成。
    
    他带我来到水塘边,这湛清的池水此刻依旧美丽,倒映着两侧的草木,散发着淡绿色的微光,它如同一张干净的白纸,而上面跃动的鲤鱼就是那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一笔。
    
    可此刻,谁还有闲情去欣赏这些呢?
    
    “然后我就做一件事情,一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对与错的事情。”敖泷说话间,声音竟有些颤抖,他是那么阳刚的一人,本来应对这世界毫无畏惧,可我听得出他在害怕。
    
    “我独自一个人潜入了天庭,我想找到玄冥,同他理论一番,可那日恰巧玄冥不在,他家的仙女都说他是下凡间旅游去了。我当时怒火难挡,凡间那么多人受苦受难,民生凋敝,大片的麦田化为枯草,他竟然还有心情去游玩!”
    
    敖泷的话打动了我,他作为一宫之主,这么长时间的交谈中他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语气,也从没说过连年无雨会对龙宫造成损失,他一直都在说凡人,心中一直想着的都是芸芸众生。
    
    敖泷突然停了下来,吹息着散漫的冷空气,孤独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转过头来对我说。“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怎么做?”